【带卡】研究证明春天不适合分手
到底为什么我这里这么冷,我怀疑我过了假的春天……被冻傻了的我就脑补了下这么冷的春天适合干啥,思考得到的结果是分手……所以就有了本文(瘫。以及到底为什么我起题目的水平这么烂……
1/宇智波带土×旗木卡卡西
2/带卡比止鼬大一岁左右但是是同级生+全员热衷八卦的设定
3/时间上接上一篇夏天 大概就是我们常说的【高三最后一学期】那个时间段 以及不要问我琳女神去哪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4/狗血的棒打鸳鸯(x)设定,以及仍然有宇智波老青少三件套出没www
以上!
01
带土和卡卡西分手了。
“不就是个恋爱。”斑看都没看他,把咖啡凑到唇边优雅地抿了一口,“说实话,要不是因为知道柱间不敢骗我,我绝不信你能和旗木家的小子谈恋爱。”
“小叔叔,斑先生他……”鼬在分秒之间斟酌了此事。虽然每次开口管这个比自己只大不到一岁的笨蛋叫小叔叔的时候他和止水的内心都是哔了狗的,但当下显然还是稳住带土来得重要,毕竟带土心情不好的时候最爱干的事儿就是在屋里遛弯儿,那样的话他楼下的止水今儿晚上是别打算睡着觉了。
然而相比止水而言还是稍慢了一茬的鼬还没来得说出那后半句“绝对不是觉得你根本追不到卡卡西前辈”,带土就黑着脸腾一声站了起来,拎着他那条被斑嫌弃了无数次的红围巾摔门而出,并带翻了他面前那只被红豆酱堆出一座小山的点心碟子,还铺着一层红豆酱的甜点啪唧一声被拍在地上,看起来相当的生无可恋。
“斑先生——”鼬叹着气坐下来,看着自家老大那张云淡风轻微笑着的脸,虽然是刷新了家族智力测试成绩的贤十,但除了那个这么多年被揍出心电感应的柱间校长之外,否则恐怕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摸清楚斑的脾气和想法,就像是现在,带土和卡卡西之所以会分手的原因一样。
斑要送带土出国,并且态度无比强硬。带土把自己屋里能砸的东西几乎都砸了个遍,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鼬和止水喝了四壶茶想了一下午,从性格一路分析到命格,愣是搞不明白这两个一时如胶似漆闪瞎无数狗眼的人究竟为何这么简单就分手。
“我觉得我们得从卡卡西前辈那里下手了,”止水摸着鼓起来的肚子,只要轻轻动一下身子,他几乎能听到肚子里咕咚咕咚翻浪的声音,“小鼬,你知道的,小叔叔是个二愣子,从小到大我估计他离家出走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出国这种事上他可是不会怵斑先生的。”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但问题是。”鼬把卡卡西的短信亮到止水面前,“前辈自己都在骗人。”
“发信人:旗木卡卡西
大概就是正好我自己也觉得有些倦怠了吧。^_^”
02
今年的气候怪的很,都快四月份了天气却冷的要命,这就间接导致了周六的路上几乎连人都见不到一个。仗着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只围了条围巾出门的带土被风吹了个哆嗦,抬脚把一个废弃的易拉罐准确地踢到了路旁的垃圾箱里。
大概一星期以前,斑挑了个自习直接让柱间把他从班里揪了出来,在办公室里随口就丢下一句他就要被送到美国去什么什么大学进行入学前的适应培训,还说连手续都办好了。带土懵了得有一分钟才缓过神来一掌拍飞了柱间办公桌上的绿植,柱间当时脸都绿了,斑早就看惯了他发神经的样子,都懒得换表情,直接把他的一摸成绩表糊到了带土脸上。
“我也一点也不好奇,你这个分数能去哪个给我丢脸的学校,”斑说的话简直像在给他判刑,“我知道,旗木家那个聪明的小子一直都在给你补习,要是公布了成绩,你猜他会不会很挫败?”
“你闭嘴!”带土凶狠地瞪着斑,虽然武力值差距甚远,从小到大带土被斑揍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带土偏偏从小就是崽子们里最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个,要不是心里还有根长辈等级的绳子拴着,他肯定要在自己被揍进医院之前用拳头招呼斑那张长得挺好看的脸,“卡卡西才不会对我失望——就算我考不上大学去搬砖,我也要和他在同一个城市,你少在那里放……”
“带土!”柱间难得严厉地出声把他喝住了,带土被他吼得一愣,就见斑翻了个白眼,抬起手指指了指他的背后。他转过头去,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卡卡西正把脸上那副眼镜拿下来,低下头去用衣角擦着镜片,带土就说不出话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卡卡西?”带土手忙脚乱地把那张成绩单胡乱攥起来掖进口袋里,卡卡西重新戴上眼镜,并一声不吭地走到他面前,挡开他的手把口袋里的纸团捏了出来。
“卡卡西,你听我解释,考试那几天我状态不太好,我……”
“没事的,带土。”卡卡西低头扫着成绩单上可怜的数字,轻声打断了他。
“你去美国,我们分手吧。”
带土差点没当场窒息。卡卡西的语气那么平静,好像他说的不是分手,而是“你好小姐我要点一份这个”。只要想起卡卡西和自己提分手的时候那副样子,带土心里就又生气又委屈。他三下两下把脖子上那条没戴过几次的红围巾解下来,要命的冷风一股一股刮进他的夹克领子,冻得他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03
这该死的鬼天气。
带土蹲在小卖部门口的伞下破口大骂,伞尖滴落的雨水打在他面前的地面上。今年的春天来得未免也太晚了。他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他和卡卡西在庆祝恋爱两百天,天气暖和得卡卡西连口罩都摘了,脖子上挂着相机扯着他去看樱花,结果一路上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攥着手机偷笑的小姑娘,两人身边动不动就响起来的手机快门声听得带土万分不爽。宇智波小醋王就很有情绪了,不由分说把他扯到路边一家打折店,随手拎了条红围巾就圈到了他脖子上。
“这样就看不见了。”带土把围巾拉高到只露出卡卡西那一双死鱼眼的水平,很是满意地拍了拍手。
“你是想热死我,还是想闷死我?”卡卡西把鼻尖露出来白他一眼,用章鱼烧的竹签轻轻戳了戳带土的脸,带土接过卡卡西从大毛衣里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去戳了个章鱼烧送到自己嘴里,口齿不清地说反正我不想让别人看,完事又一把揽过卡卡西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
“笨蛋吗你……”卡卡西嘟囔着把蹭到自己脸上的酱汁擦掉,白皙的耳尖悄悄红了一片,“好好看花。”
“花哪有你好看。”带土一边理直气壮地反驳,一边笑得像个白痴,
可把身后没多远的地方怀着并不单纯目的而来的、以赏樱为由行八卦之实的迪达拉给闪瞎了,迪达拉扶着蝎的肩膀就开始干呕,飞段也恶心得皱着鼻子去咬手里滚烫的红豆饼,结果喷了角都一脸。戴着墨镜的佐助坐在路旁小摊上露出一脸便秘的表情,哧溜哧溜一口气吃空了自己手里连同鸣人手里的三盒章鱼烧。
“阿嚏!”带土抹了把湿淋淋的头发,运足了力气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并不大的雨看起来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还很是助兴地刮起了风——刚刚止水还发了条短信过来问他带没带伞,虽然很感动人间尚有真情在,宇智波的家族爱看来还有救,当年偷偷给你捎丸子这事儿咱也可以划清楚了……但是老子就是不想回家。
下午只进了块甜点的肚子已经开始抗议,天色也渐渐昏暗下来,雨却丝毫不见小,偶尔还会有风把雨水吹到他的围巾里,他只好缩起脖子,原本悲戚地以为自己一个不想回家的人就要这样独蹲到雨停,结果雨幕里突然急匆匆闪过来一双被雨水打湿了的运动鞋,然后一只手臂就伸了过来扯住了自己的袖子。他抬起头,卡卡西的头发被风撩得杂乱,他一只手举着伞站在面前,额头的发尖湿湿的贴在皮肤上,不知道是汗还是雨水。
“怎么不回家。”卡卡西掏出口袋里的热咖啡递过来,被风打斜的雨滴飞到他身上,“钱也不带就离家出走,脑子呢。”
带土很想出声反驳我身上有钱叫出租而且我不是离家出走只是出门散心,一秒钟又想到自己出门散心正是因为面前这个家伙,心里立刻一阵古怪,又把那罐咖啡推了回去。
“我不喝咖啡。”
“不是让你喝的,”卡卡西没跟他计较,歪着脖子夹住雨伞,吸了吸鼻子,一手扯过他的手掌把咖啡放在他手里,“暖手的。”
“……”
“让风刮着很舒服?走吧,不然得感冒了。”卡卡西举着伞蹲下来,一只手扯着他领口的围巾把被淋湿的部分翻到外面。
“……你后天可还得去美国呢。”
04
打开门进屋的时候两个人的半边基本都是湿的,已经停了暖气的屋子里黑漆漆的,两人一同打了个冷战,带土把湿透了的运动鞋踢下来,下意识地把脚伸到熟悉的位置却踩到冰凉的地面。卡卡西打了个喷嚏,擦着鼻头看着他把脚缩回来,只好蹲下身子找出了之前朔茂穿的拖鞋。
带土的东西已经都被搬走了。在这个原本属于他们两人的出租公寓里不该继续存在的、宇智波带土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搬走了。在宇智波带土说完那句“那就分吧”之后、摔门冲出校长办公室的第二天。
“这是之前我爸穿的拖鞋,……还有我的毛巾。”
神tm我竟然跑到之前一起租的公寓小区门口蹲着,根本像是等着人来捡……带土把脸埋在触感有些硬的干毛巾里,简直想把自己揉成一团餐巾纸扔到垃圾桶里。
带土捧着一次性纸杯,一边喝水一边偷偷伸长脖子偷瞄塑料门后围着围裙的卡卡西。因为之前卡卡西是不做饭的。说出来可能会令人质疑带土在两人关系中的地位,但在这开始租房子住的一年里,带土确实从没让卡卡西做过饭,一次都没有。两人搬进来的第一天,卡卡西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表示自己从小就会自己做饭,语气中有股子让带土气不打一处来的骄傲感。
不会就学呗。带土当天就对着手机上搜来的教程第一次下厨,搞出来的那道糖烧秋刀鱼差点没把卡卡西齁吐。但在卡卡西无数次怨念眼神的鞭策下,带土成功进化成厨房小达人。过年的时候斑在家里摆了饭局,还是带土亲手做的主菜,当时在餐桌上鼬和止水意味深长地看着默默吃饭的卡卡西,默默吐槽自己花一样的前辈就这么轻易地被会做鱼的小叔叔给拱了。
向来高冷的斑皱着眉头下了一筷子,半晌才渐渐展开眉头,哼了句“还不错”。带土是个不经夸的人,虽然平时和斑的日常交流除了两人互怼就是他单方面被整,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起来。
“带土的厨艺可真是不错啊。”朔茂把嘴里的鱼咽下去,笑得连绑在背后的辫子都跟着一甩一甩的。带土登时脸上红了一片,挠了挠后脑勺,说了句“那必须的,我最擅长做鱼了唔——”
“好好吃饭,话那么多。”卡卡西瞪了他一眼,精准地戳了一块糖醋里脊堵到他嘴里。
带土这会儿坐在沙发上瞅了半天,看着卡卡西一上一下地捣鼓着灶台,弄了大概足有三分钟还没打开火,带土心想这人别再是久别厨房技艺不精来个什么煤气泄漏。就把二郎腿放下来走过去并把卡卡西挤开,伸手拧开炉灶。
“我来。”
然而并没有火。
这就tm尴尬了。带土默默咽了口口水,又拧了一遍炉灶的开关,连个火星都没见着。被挤到一旁的卡卡西叹了口气摘下围裙,走到门口去踩上了还湿着的运动鞋。“煤气大概用完了,我出去买饭吧。”他拿过立在门边还滴着水的雨伞,刚要开门,带土急匆匆从厨房里走过来,抢过了他手里的雨伞。
“我去。”带土把围巾围到脖子上,不顾卡卡西的阻拦拉开了门闩,回头正好对上卡卡西的眼睛,他立刻不情愿般地把眼神移开,“你感冒了吧。先去把头发擦干。”
卡卡西一愣,下意识地收回手摸了摸自己半干的头发,带土就利索地打开门出去了。喉咙突然莫名地发紧让他低下头咳嗽了半晌,他一边暗自纳闷这白痴什么时候这么敏锐了,一边抬手打开了门前的灯。
05
“喂。”
“卡卡西前辈,是我。”
“啊,是鼬君啊。”
“这么晚打扰了,不过小叔叔现在在前辈那里吗?”
“……啊。在呢。”
鼬捏着电话松了口气,对着身边差点要整个人都贴到话筒上的止水和佐助伸手比了个“OK”。
“啊,那么——很不巧今天斑先生用了家里唯一一台闲置着的车去邻市开会了,所以,今晚能否让小叔叔在前辈那里留宿一晚呢?”宇智波·知心好后辈·助攻好侄子·第一次对前辈说谎·小叔叔你给我记住了·鼬这么说着,额头上一滴冷汗沿着鼻梁滑了下来。
挂下电话没多久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卡卡西走过去把门打开,带土带着一身湿淋淋的冷气进门来,之前擦干的短短的头发又滴着水耷拉下来,卡卡西把手里的毛巾搭到他头上微微用力地擦了起来,一手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雨这么大?”
“大得便利店都要提前打烊了,”带土不着痕迹地扭头避开他的手,看着卡卡西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又快速地收了回去,“只有泡面。”
“你先去屋里拿件我的干衣服换上吧,我来泡面。”
“别泡了,你把电磁炉找出来……菜都切好了,难道你打算放到送煤气来再用啊。”带土把湿透的外套扔到洗漱间的盆里,就像之前很多个没带伞的夏天里进门时做的那样,眼神远远地溜过厨房,看到了垃圾桶里的几个方便面纸碗。
切,不是说自己会做饭吗。
这一定是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来吃得最安静的一顿饭了。空气安静得令人尴尬,没有卡卡西嫌弃带土做饭放糖太多的抱怨,也没有带土往卡卡西盘子里夹肉时两人筷子碰撞的叮当声,只有电磁炉呼噜呼噜地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和他们两个隔着那层水汽吸溜着面条和菜叶的声音。卡卡西玩着手里的筷子,一不小心戳破了碗里的荷包蛋,彻底凝固的蛋黄迅速碎裂,飘散在面汤里。
其实带土之前特意学过煮溏心蛋的方法,用考据的严谨性,总结出了100%成功的时长和水温,原因是因为卡卡西之前的一句“熟透的蛋黄太噎了”。如果不是有一回吃下溏心蛋的卡卡西半夜胃疼到全身冒虚汗,把带土吓得差点拨了急救电话,恐怕素来追求与众不同的带土会一直都用溏心的标准来煮鸡蛋了。
“带土。”
“嗯?”带土的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打了个哆嗦。
“鼬刚刚给我来电话了,斑先生今天好像出差了,没办法腾出车来接你回去……所以,今晚你就住在这里,可以吗?”
“……嗯,行。”带土舔了舔嘴唇,挑起最后一筷子面送进嘴里。
06
带土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裹着睡衣披着外套的卡卡西正把半个身子都探进衣柜里寻找着什么东西。察觉到带土一言不发地走过来,卡卡西两手抱着一床薄薄的被子站了起来,微微喘着气说。
“你睡床,我去睡沙发。”
“我睡沙发。”
带土把他手里那床薄被夺过来,转身大踏步地走向客厅,卡卡西急忙赶上他,要从他手里抢那床被子。
“那你盖厚的那床被子……”
“感冒的人盖厚被子。”
“带土——你如果感冒了会很耽误……”
带土紧紧抿着嘴唇,用力把手臂拧了个方向甩开卡卡西放在被子上的手,别过卡卡西的身子走了过去。卡卡西皱着眉头站在他背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躺倒在并不怎么长的沙发上,带土不得不把两条腿蜷起来,摊开的薄被内里是凉的,他打了个哆嗦,裹紧被子扭头朝向沙发的里侧,直到卡卡西逆着屋内灯光的身影凑到他身后,把宽大的毛巾毯摊在他身上,蹲下来把毯子的角掖进被子下面。
“冰箱里没牛奶了。……晚安。”卡卡西轻轻说完这句话,走回了房间。带土在他身后才刚偷偷把头转过一点角度来,屋内的台灯被卡卡西熄灭了,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带土做了个不太好的梦,他梦见自己伸着两条腿躺在金黄色沙滩的彩虹躺椅上,有无数穿着比基尼的美女从他身旁走过去,其中好像有一个头发尖尖像圣诞树的黑发美女蹲到他身边来,他努力去看却看不清美女的脸,下意识地摘了脸上的墨镜想要翻身下地,但长久奔跑在足球场的四肢此时却没有任何力气。带土低下头,从墨镜里看到自己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脸,张口想说话,牙齿却是漏风的。
“你和人走丢了吗?”看不清脸的黑发美女问他,他扭头看向身旁的躺椅,上边空空荡荡的,只摆着一副眼镜,银色的边框,像是一个人头发的颜色。
“卡卡西……”他用干瘪的嘴唇好不容易念清楚这个名字,美女似乎是了然般地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个信封,递到他手里,然后就走开了。
他用皮肤已经起皱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打开那个信封,里面掉出来一张纸,他费力地弯下腰捡起来,好不容易才看清了上面的两个大字。
讣告。
他的心脏立刻狂跳了起来,发抖的手指捏紧了薄薄的纸张,强烈的预感驱使他要把这张纸扔开,但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继续往下看去。
“旗木卡卡西……追悼会……”在梦里他整个人近乎抽搐着发抖起来,黑色的字体像是诅咒直直扎进眼里,他似乎是脱力般倒了下去,头落在本应该干热的沙滩上,但脑袋传来的却是坚硬冰凉的痛感。
“哎哟——”他捂着头睁开眼,一片黑暗里突然亮起光来,有谁急急忙忙蹲到他面前,用冰凉的手挤开他自己的手,缓缓摸着他额头撞在地上的部分。
“怎么样——带土,很疼吗,有没有事?”卡卡西因感冒比往常更加嘶哑的声音传过来,带土看他跪在地上一边扶着自己一边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的样子,怀里那颗让自己强行冷藏了几个小时的心突然一下子就软了。卡卡西是个很少表现出这种行为的人,或者倒不如说卡卡西是个能让自己尽力不会表现出这种行为的人。不说带土,就算是相当细心了的止水也干过在考试当天弄丢准考证这种事,但卡卡西却不一样,他的一切都井井有条,从不会让自己惊惶失措。
生活是,感情好像也是,不然卡卡西怎么能那么平静地把分手说出口。但此时此刻被这个主动向自己提了分手的前男友揽在怀里的带土,却怎么也恨不起他来。由爱生恨,带土自认自己是世界上除了他朔茂叔叔之外爱卡卡西爱得最认真的那个人,被分手的带土按理来说应该恨卡卡西恨得来砸了卡卡西屋里所有的东西。
但他没有,他反倒把自己屋里的东西都砸了一个遍,甚至包括他最喜欢的那个兔子存钱罐,那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斑送给他的,他揽着止水的肩膀自豪地说那是他用来“存钱把你卡卡西前辈娶回家”的东西,止水冷漠地看着他,努力把那句“我和小鼬大概能直接和斑先生申请款项吧”咽了回去,毕竟带土那时候的眼神的确太真挚了。
带土也红着眼眶把自己过生日那天卡卡西送给自己的帆船模型捏在手里,咬了不知道多少次牙,最终也没舍得下手,因为卡卡西为了背着他偷偷做这个模型牺牲了无数节自习课,还因为月考成绩退步被班主任训了一顿。
“你起来。”带土看着卡卡西裹着睡裤的腿还跪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捏着他的胳膊把他一起提了起来,卡卡西站在他面前,借着里屋的灯光,卡卡西的银发这会儿显得有些昏黄。
“进去睡吧,你的手都是凉的。”卡卡西抱着肩膀,低着头哑着嗓子说。
“……你不也是。”带土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内心好像突然温热了几分,幸好这屋子里还够黑,卡卡西没法通过眼睛捕捉自己脸上因温度异常而发生的奇妙变化。
“噗哧……咳咳咳……”卡卡西突然轻笑出声,像是呛到了,又猛地咳嗽起来,带土立刻抬手轻轻拍起他的后背来。
“咳咳咳……那正好,我们都能多盖床被子。”
07
卡卡西拎出个备用的枕头放在右侧床头,把那床薄薄的被子盖在厚被子的上方,又用大毛毯严严实实罩起来,然后踢开拖鞋爬了进去。带土站在床前踌躇了一小会儿,躺到原本属于自己的那半边,两个人十分默契地同时超外侧翻了个身,背对背地躺在了被窝里。月光透过浅棕色的窗帘熹微地打进来浅浅的一小滩,墙上的钟表“咯噔”一声划到了12点。
“……你睡了吗,卡卡西。”带土轻轻出声,背后立刻传来细微的窸窣声。
带土习惯性地咽了口口水,这是他的习惯,在他紧张或者尴尬的时候。
“你刚刚……睡着了的?”
“还没有,听到客厅里咚的一声,我就起来了。”
丢人啊宇智波带土……快二十岁的人了睡觉还滚到地上去……
“机票和手续……都定好了?”卡卡西轻轻出声问他。
“……嗯,后天……哦不,明天晚上。”
“去了美国那边,不要乱去酒吧什么的……那里和这不一样,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又没有迪达拉他们陪着你……也不要老是跟着他们吃垃圾食品,如果他们的东西不合口味就去找些亚洲人开的餐馆。还有要把英语学好一点,我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教你……哦对了,美国人好像不太喜欢踢足球,但学校里应该还是会有足球社团的,别再把它丢下了……”
“……啊。”带土轻轻抽动了下鼻子,把被子又往上拽了一点。
“斑先生在那边肯定会找人照顾你的,要听话点,不要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离家出走。……我说完了。回头如果我想到了就再发短信给你。”
“我肯定会换手机号的。”
“那你会不告诉我吗?”卡卡西仍然背对着他,语气里似乎夹杂着隐隐约约的笑意。
“那得看我心情……切!你说完了,那换我说。”带土被卡卡西堵了个正着,不服气地清了清嗓子。
“胃不好就别老吃泡面,非要吃的话就用锅煮久一点,胃药吃完了记得去买新的,鸡蛋煮的时间长一点没事但一定要煮熟……平时捂厚点,别动不动就感冒,就算一个人睡觉也记得要盖这么多层被子……朔茂叔叔一直在外地工作,有事情就直接找老师,实在不行就找鼬,反正那家伙一直把你当个不得了的前辈……还有,也别成天死学习,早晚把自己学成青光眼……”
“也不用讲得这么吓人吧……”卡卡西强忍住鼻子涌上来的酸涩感和笑意打断了他。
“……小心点总没错!我,我也说完了,回、回头想到了我再给你发短信!”
笨蛋啊,这么一来你的手机号可就泄漏了哦。卡卡西往被子深处缩了缩,尽量放小了力度把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和鼻涕都憋了回去,他猜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狰狞得吓人。
“晚安。……卡卡西。”带土死命眨了眨眼睛,眼眶的泪水全被他擦到了枕头上。
“晚安,带土。”卡卡西把酸涩的液体咽下喉咙,轻轻闭上了眼睛。
08
带土一夜没睡着,中途他迷迷糊糊眯过去好几次,怕碰到那个噩梦,就又猛然清醒过来,他并不知道身后的卡卡西几乎和他陷入了同频率的失眠,毕竟卡卡西的呼吸听起来很平稳,像是之前每个带土半途从梦中醒来的夜晚里他抱着他那样,但每当带土努力摇头清醒时,那轻微的窸窣声都会把卡卡西的睡意拽回来。
就算不想承认自己几乎是睁着眼到了白天,这也是事实,因为卡卡西的手机闹钟响了第一声。
往常每个周日卡卡西都会定个早上八点钟的闹钟,闹钟每十分钟响一次,到第三次它响起来的时候,带土会把有点起床困难症的卡卡西费心巴力地捞起来,然后两人一起去图书馆补习,一直到晚上六点钟再坐半小时公交车回来。以往晚高峰时段人满为患的公交车在周末一般没什么人,带土和卡卡西习惯坐在车子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左边或者右边,有点缺觉的卡卡西会在半路睡着,带土就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偶尔回头看看卡卡西的头有没有磕下来,到家之后卡卡西会在沙发上摆出秋刀鱼瘫,带土负责做饭,他会尽量变着花样把饭做的丰盛点,让卡卡西吃得好一些,就和这座城市里无数对平凡的情侣生活的样子一样。
以后就都不需要了,因为带土不再需要依靠卡卡西每周日的补习来想方设法让自己的数学成绩突破100分,不需要怀着内疚压榨卡卡西的休息时间把总分挤上去年的一本线。他大概会像大部分纨绔子弟一样,在美国混得一个好文凭,进到斑的公司里做事,亦或他会足够叛逆,去搞一个自己心心念念了很多年的小乐队。
卡卡西的手机闹钟响了第二声。
那么有没有别的可能?带土不知道,明天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你要真问他有没有胆子现在拉着卡卡西私奔,他准能拍着胸脯摆出一副谁怕谁的架势告诉你“我有”,但那个已经和自己分手的人,又愿不愿意他这样做呢。也许他也会在大学毕业后重新回来加入卡卡西的生活,但四年时间也肯定足够向来受人喜欢的卡卡西去找到另一个他爱的人。
或者,他会挽留我吗?带土不愿意轻易死心,他努力说服自己,昨晚卡卡西的那些话,和摆弄着他磕疼了的脑袋的时候惊慌失措的样子,一定不是骗人的。
卡卡西的手机闹钟响了第三声。
带土能感受到卡卡西掀开被子轻轻坐了起来,并拿过了手机,他应该是关掉了闹钟。卡卡西轻手轻脚地拿过床头的衣服穿上,然后踩上拖鞋走出了房间,随后是洗漱台水流响起的声音和饮水机咕咚咕咚的声音,再然后,卡卡西应该是捂住了嘴巴闷闷地咳嗽了两声,然后他开门出去了。
带土身体僵直地躺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钥匙开门的生意响了起来,卡卡西拎着塑料袋走进餐厅,又过了一小会儿,卡卡西的脚步才回到卧室里。
“你醒了吧。”卡卡西走到他身后,看着带土转过身来,用挂着黑眼眶的眼睛看向自己。
“……你昨晚也没睡?”带土盯着卡卡西眼睛下方那两片青黑色问。
“……话那么多,起来吃饭。”卡卡西把烘干了的衣服扔到他面前。
托昨晚那顿尴尬的晚餐的福,这顿早餐有幸没能抢先成为两人之间这么多年来最尴尬的一顿饭。卡卡西慢悠悠地吃着吐司,带土已经拧开了牛奶的盖子,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鼬给我发短信了,他说你不回他,还说斑先生让你今天把东西都收拾好……”
“我会走的。”带土又觉得委屈起来,刚刚躺在床上幻想卡卡西会挽留他的自己像是一个又蠢又愣的白痴。卡卡西明显是被他这句话堵到了,微张着的嘴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默默拿过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直到带土把夹克的拉链拉到最上面,走到了这间他无比熟悉的小屋子的门口时,他又回过头来,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卡卡西,出声打断了他扯袖子玩的自娱自乐:
“你……就没什么还想说的了吗,和我。”带土抄在口袋里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像是抓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是都说了,想到的话给你发短信。”
“我是说,现在。”
卡卡西的目光似是有意躲闪。
“……没有了,你在美国照顾好自己。”
……
带土口袋里的拳头一下子松开了,心情仿佛瞬间舒畅了很多,不由自主的笑意爬上了他的嘴角,他咧着嘴说“那我走了”,然后逃一样的窜出了这间小小的旧公寓。
笑得可真够难看的。卡卡西听着他的脚步声蹬蹬蹬减弱在楼道里,握着门闩的手开始发抖,他试了两三次才把门拖回来,“咣当”一声合上。
09
打开门的佐助被带土脸上两片乌青的黑眼圈吓了一跳,带土一句话都没说,扶着栏杆一步步走上楼梯,然后砰一声摔上了房间门。直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带土才把门打开,像个鬼魂一样飘下来,坐在属于自己的贴着兔子坐垫的椅子上就迅速开吃。鼬和止水紧紧皱着眉头看着他像个饿鬼投胎一样吃得凶神恶煞,直到把自己噎了个半死。
止水和鼬互看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满的无奈。佐助感觉今天的餐桌气氛有异,于是管住了自己的手没去盛第四碗饭,带土咕咚咕咚灌下一杯凉开水,又咳嗽了半天,才红着眼圈扫了他们几个一眼,把碗筷扔下便又要飘回屋。
“……小叔叔!”止水冲到楼梯口喊住了他,带土的身形滞了半晌,又像是什么都没听到那样走到了屋门前。
“……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儿啊!”止水大声吼道,然后带土房间的门就再度关上了。
第二天是周一,鼬和止水早上去学校的时候带土的房门还静静地闭着,等下午他们回到家里,却发现带土已经穿戴整齐拿着包窝在沙发上一脸面无表情。
“虽然你们这俩平时没少怼我,但没准我还会想你们。”带土看着他们两个,默默开口道,
“佐助他们有年级晚自习是吧,正好,我马上就走……”
似乎是为了响应他的这句话,门铃相当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司机的声音透过门板叩了进来。带土拎起包走向门外,只是简单向他们两个挥了个手。鼬上前两步站到他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看着带土的眼睛。
“怎么?”带土眯了眯眼睛,又把眼神移开。
“……不,算了。”鼬悠悠叹了口气让开了道路。
“小鼬……怎么办……”止水也没了主意,往日宇智波家里唯三的聪明人之二这会儿一块儿坐在沙发上制造低气压,鼬捏着眉心想了半天,站起身来拿过了桌上的手机。
“打电话。”
“……啊?”止水大脑当机。
“前辈的电话也打不通……”
“不通就发短信,再不行就打水门老师的。”
“迪达拉飞段他们也……?”
“统统打。”鼬难得地爆了手速,两只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像是要盯出朵花儿来,“只要是能联系到卡卡西前辈和小叔叔的,统统打。把一切都告诉他们。”
小叔叔,为了回头能让你感激我和止水一辈子,今晚这飞机你肯定是上不成了。
10
卡卡西在带土走了之后回屋睡了个彻底的天昏地暗,中间他有几次被饿醒,起来随便吃两口面包便又缩回床上,在不知道第几次被铃声吵醒后,他拿过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那一栏鼬的名字,便把手机调到了静音,但睡意已经被赶走得彻底,他只好撑着身子坐起来。
起码他不会为了我而耽误自己的人生……振作起来,旗木卡卡西,还有高考,还有以后的,大不了……以后去美国找他。他咬着牙站起来走到客厅里,想要接杯水喝,余光扫过茶几,却好像发现了什么异样。他转过身来,一本一本捡起茶几上的笔记本和参考书,发现数量对不上。
少了一本……
他把那些笔记本的封面挨个看过一个遍,在发现真相的瞬间,一滴眼泪从眼角溜了出来,“啪嗒”一声落在笔记本的封面上。昨晚被他咽回去的泪水在此刻争先恐后地奔涌而出,无法抑制的难过冲过他的心头,没能憋住那声低哑的抽泣,他放声哭了出来。
带土把那本笔记本拿走了。
那本卡卡西专门用来给带土做阅读题特训的笔记本,带土说过他最喜欢看那个笔记本,因为上面有最多卡卡西亲手写的字。
到底怎么拿走的啊……
总不会是别在裤腰带里偷走的吧……这个白痴。
带土在第三十个电话冒进来的时候终于彻底没有了玩游戏的心情,他愤怒地把手机调到静音扔到后座上,静坐片刻又顿觉实在无聊,他在屋里一直睡到下午,这会儿连点困劲儿都没有。
他打开车子后座的照明灯,一边希望着自己出门的时候能手误带着本杂志,一边伸手向包里摸去,果然摸到一本什么东西,拿出来的瞬间他却怔住了。昨天早晨趁卡卡西收拾餐桌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就像个偷书贼一样拿过这个笔记本扎在了裤腰带里偷偷带回了家里。
带土的阅读理解题一直都不太好,据他自己说,是因为印刷体的文字浩浩汤汤一大片,他看了犯困。卡卡西当时忍住了用铅笔捅他的冲动,很是好脾气地问他:“那到底什么字你看了不犯困?”
“你的字。”带土非常认真地回答他。
其实这原本只是带土灵光一现的、不怎么浪漫的有调情性质的小玩笑,但卡卡西却当了真,等到卡卡西真的把这本手抄的阅读题练习册送到他手里的时候,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感动就驱使着带土不得不认真看起这些字来了。结果下一个问题就是,虽然字他看了不犯困,甚至看得津津有味,但题目却仍然不会做。
带土翻开这本笔记本,卡卡西的字是很好看的,不似正经板书那样平直死板,也不像这行那草一样过于随意,字尾总是轻巧地飞起几分,很是有灵动迅疾的感觉,但字的整体又是整齐的。带土以前总是坐在卡卡西旁边看他写字看到出神,卡卡西的手腕会有力而灵巧地摆动,带土也曾幻想过,如果卡卡西以后是书法家,那么手里攥着这么多本真迹的自己肯定能发大财。
“挺好啊,我养你。”卡卡西听他这么说,就白他一眼,然后愉快地笑起来。
“……才不要呢!我养你才对!”
“是是是,是你养我,那就先把这篇做完再说——”
卡卡西是个处女座,有着或许不很严重却很典型的强迫症倾向。比如,他的铅笔盒里一定会有至少四种颜色以上的笔,用来标注不同的重点,黑色笔抄写的课文里,用红色笔来标能体现人物心理想法的句子,蓝色笔用来画出重点的词汇,橙色笔用来注明环境描写,绿色笔用来标出生疏或使用出色的词语和句子。带土看着被画的五颜六色的本子总是埋怨卡卡西,“你画那么多有啥用,花花绿绿的看了头疼。”
“你要是能看得懂文章做得对题,我当然不用画这么多……”
“我也看得懂文章啊!但是、但是那些题目真的很无理嘛!”
“那还是你没看懂……”
是啊,你总是看得懂文章,你总是知道作者心里在想些什么……可你却偏偏看不懂我。
11
带土把那本笔记本从第一页看起,直看到了卡卡西给他讲解过的最后一篇文章,刚想就此放下,笔记本末尾的几页里却掉下一张对折得不太规则的纸来,带土把那页纸捡起、展开。昏黄的照明灯下,带着浅浅的折痕的纸张上,卡卡西的字难得地有些狂乱,像是寒春里汹涌的惊雷,直带着澎湃的潮意洒开在有些起皱的纸页上。
这大概是篇卡卡西没给他讲过的阅读题。
“其他的情人全都离去或死去……
不友好的灯光用灯罩遮住,
不友好的黑夜用窗帘挡住
我们无休止地,谈了又谈……
谈艺术和歌这个最高的主题
身体的衰老意味着智慧
年轻时,我们曾经相爱却浑然不知。”
不,这不是篇阅读题,因为上面没有五颜六色的标注,这也许是卡卡西在不需要为自己补习的闲暇时分随意抄写下来的。带土把那张纸翻过来,在纸的背面,突然看到了一行斜斜的字。那是用铅笔写的。卡卡西的笔记里不会出现铅笔的字迹,因为他说铅笔的字迹容易模糊,只有在打草稿时才会用到铅笔。
那这行字看来是他忘记擦掉了。带土看着那行字,突然就笑出了声。
“我还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
他念出那行字,仿佛看到卡卡西在某个下午,坐在昏暗的夕阳里飞快地抄完这首大概他觉得不错的诗,甩着发酸的手腕,下意识地换了铅笔写下这行字,然后可能是带土从外边买饭回来了,卡卡西顺手把这张纸胡乱地折起来藏进笔记本,然后那行浅浅的铅笔字迹就被他遗落了下来。
卡卡西从来没对他说过这句话。
但他会比任何人都更用心地鞭策着带土,让他一分一分地提高着还是很可怜的分数。卡卡西会为了给他额外补课而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甚至顶着三好学生的头衔在课上破天荒地睡着,班主任黑着脸走过来想要叫醒他的时候,带土站起来压低声音说“老师,我替他罚站”,后来老师知道了卡卡西帮带土补课的事情,又看到带土的分数从三本线上到二本线,再到能够到一本线的边,便也什么都懒得说了。
一向注重形象的卡卡西会挂着黑眼圈上学。会为了给他讲清楚一道数学题来来回回用好几个不同的方法。会为了他那句玩笑性质的话,把完全不需要手抄的阅读题目整整齐齐写在本子上。即使他自己的成绩退步,甚至被老师拽到办公室牢骚一个小时,却还是会因为带土比上次考试多做对了一道导数题而开心地笑起来。
眼眶太浅,好多好多东西没能拦住。明明嘴角还带着笑,下一秒但眼泪却带着决堤的架势涌出来,打湿了笔记本上卡卡西的字迹,把黑色的签字笔印氤氲成一滩湿淋淋的云。
带土把这张纸折好,又从书包里摸出个小盒子,一同放进夹克内侧的口袋。
“——司机!”
“什么事,带土少爷?”
“前面,停一下车。”
12
“哆酱……我们这样会被逮的我说……”晚自习上到一半就被亲爹从班里揪出来的鸣人很小声地说着,一边站在楼梯口观望着情况,身后他那一向以光辉照人的形象示人的亲爹——今天才威风凛凛地冲进班里稳准狠地揪起正在瞌睡的儿子光明正大地让他翘了晚自习的——波风水门正蹲在门前把铁丝捅进钥匙孔里,认真地撬锁。
“那也没办法,谁让卡卡西不开门……”
锁扣终于发出啪嗒一声,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大一小两个金毛贼兮兮地私闯了民宅,直到发现卧室床上空无一人,鸣人立刻很是挫败地抓着头发大吼大叫了起来。水门站在门口把灯打开,敏锐地扫视着鞋柜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鞋子们,又看了眼被脱在门口还泛着湿的运动鞋,然后眼睛一亮。
“鸣人,快给鼬打电话,我知道卡卡西去哪儿了!”
带土从公厕的侧门溜出来的时候,距离飞机起飞已经不到两个小时了,他在心里默默给可怜的司机点了个蜡,深呼吸一口夜晚冷兮兮的空气,迈开两条绿茵场上磨练出来的大长腿在街上狂奔了起来。他兜里正好有两个硬币,足够他从城市边缘坐上那辆全市行程最远的公交车,一路坐到市中心再换乘到他们学校。
等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公交车座位上时才突然想起自己应该找外援,他立刻把静音的手机翻出来,未接来电已经显示到了上限,最近的一个是飞段的,正好在一分钟前打来,他解锁了屏幕打算回拨,迪达拉做鬼脸的照片却突然出现在面前,他吓了一跳,手滑点到了接听。
“宇智波带土你这个不讲义气的混蛋终于接电话了!!!!——”
带土把手机凑到耳边,却被迪达拉的怒吼给冲了个头昏脑胀,对方的声音之大足以让车上离得比较近的下班族对他露出看鬼一般的目光。
“你他妈就不能小点声吗……”
“要不是鼬那家伙告诉了我,你他妈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们你要出国的事!前阵子莫名其妙说什么要绝交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你他妈还算是兄弟吗……等会儿,我X,你还没上飞机吧?”
“不上了。”带土心情莫名的好。
“哈?!那……那你不出国了!?”
“不出了。……迪达拉,帮我个忙吧”
斑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您所拨打的用户不方便接听”,一张俊脸黑的像是要下雨。
“带土这小子……他要是有种来见我,看我不亲手拿他做一道手撕活兔……”
“噗哧,”柱间看着斑气急败坏的样子,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下一秒斑就把手里的叉子凑到他的脖子上,今天把自己的学校扔给了弟弟来陪恋人的柱间大校长只好不动神色地切下一块牛排送到斑的嘴边。
看着斑一下一下地鼓动着腮帮子,柱间笑着说道,“我倒是觉得,带土这样很像斑呢。”
“斑啊,我们年轻时也熊孩子过,你忘了?你当年可是差点把田岛叔叔气到要赶你出家门。……带土就算怎么作,那也是他自己的人生。你其实最清楚的吧?带土他虽然从小调皮不听话,但他是堂堂正正有担当的男子汉。”
“所以就试着更多地相信他一些,不好吗?”
13
卡卡西只穿着一件运动外套,厚实的外衣被他扔在一边,寒春夜晚里的运动场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路灯白晃晃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他擦掉额头上的汗,躬身把足球摆在面前,踏着水门给他和带土买的足球鞋,把球踢入空荡荡的球门。他出了很多汗,额前的发丝都黏糊糊地贴在一起,又被他随意抹开。今夜过后他的感冒多半会加重,但卡卡西不在乎,体内像是烧着一把无名火,他走上前把足球捡回,重复刚才的动作,如此循环。
腿脚已经传来酸涩的疲劳感,他坐倒在草皮上,一旦停下来,料峭的寒风便更加卖力地拍到他脸上,他小口小口喘出的气在路灯下悠悠地升腾起白色。
该回去了。
他看着自己的鞋尖动了动摊平的两条腿,站起来想要去把球捡回,背后却突然有谁带着呼呼的破风声跑了过来,然后把他抱了个满怀,把口鼻哈出的气全都吐在他的耳朵上。
这个人的气味他太熟悉了。
“这么冷还穿这么少,感冒彻底不想好了是不是。”他一边把卡卡西拢在夹克里,一边把脑袋埋进卡卡西的颈窝,闷闷的声音里带着责备。卡卡西却用力掀开他的手臂,转过身来推开了带土,带土的黑眼睛里反射着模模糊糊的白色灯光,亮得有点惊心动魄。
“……你应该在机场才对。”
“我不去了。”
“我应该说过,带土,你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一些……现在你打电话给斑先生的话……”
“我都说了不去了!!”带土冲上前来,揪着他的手臂把他再度扯进自己的怀里,卡卡西感觉箍着自己腰的这双手臂有些发抖,带土恶狠狠地抬头看他,带着一副好像要和他鱼死网破的架势。
“我说不去了那就是不去了!!——卡卡西,你休想从我的人生里把自己择出去。”
带土死死抱着他,说不清楚心里是害怕还是兴奋,在接到鼬的短信下了公交车后狂奔到运动场的路上他脑海里全都是那天晚上害他掉下沙发的那个该死的梦,还有止水那个明明比自己小一辈还好像是在教训自己的那句“别后悔”,他突然就觉得后怕起来。
如果我没有回来会怎么样,人生的可能那么多,也许只要我这次稍微往这一边走一点点,以后就再也偏不回来这条有卡卡西的人生线。他也会爱上别人,男孩子或是女孩子,他会有家庭和孩子,会养一条大大的狗,会和那个不是宇智波带土的人一起、度过宇智波带土幻想过的所有和卡卡西共同演绎的人生。然后在多年之后,当他们都垂垂老矣的时候,或许会突然在午夜从梦中惊醒,恍然想起那句他们都读过的“年轻时我们曾相爱却浑然不知。”
“我绝对不要那样的人生……我不想走。”带土抱着他,觉得自己心里特委屈,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滚烫的泪水一路全流进卡卡西的领子。
……
谁让我拿这货的哭没有任何办法。卡卡西觉得自己被烫疼了。他叹息着抬手紧紧环住带土的脖子,两个人的身体紧密地嵌合在一起,就像曾经带土第一次在这片运动场边把卡卡西从观众席里揪出来搂在怀里那样,像他们两个在图书馆里、在某棵低矮的樱花树下、在那个小小的公寓的某个夜晚中一样。
“多大的人了都,就知道哭。”卡卡西在他耳边轻轻说,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也,也不看看是,是因为谁……嗝。”
“回家?”
“回家。哦,对了……”带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匆匆忙忙把卡卡西放开,一手摸进夹克内侧的口袋,掏出个小盒子来。卡卡西在看到那个小盒子的瞬间就有一种奇妙的预感,还没来得及阻止,带土已经曲起左腿,右腿则缓缓跪在了湿冷的草皮上,他单膝跪着,上身却挺得笔直,灯光与月光辉映,唯独他看向卡卡西的眼睛里像是炸开了一整个银河般耀眼。
“……卡卡西,我已经和你一起从小学呆到高中了……以后我不光要和你上一个大学。而且,”
他轻轻说着,简单的话宛如神秘的咒语轻柔地敲着卡卡西的心,带土的指尖轻轻掀起盒盖,柔软的小垫之上坐着一小枚银白的戒指,在月光和灯光下闪烁着和卡卡西头发相同的光彩,没有反复的花纹,没有多余的缀饰,简单地就像带土满溢着的心情。
“嫁给我吧。”
爱的心情。
带土咧着嘴笑了,是他标志性的笑容,是斑嘴里的“傻兔子笑”,卡卡西看着他的笑容失了神,左手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缓缓抬了起来,那个人把英气的眉毛展开,接过他的左手,郑重而温柔地捋开他冰冷的手指,把银白色的戒指缓缓套上,然后低下头来,用温热的嘴唇触碰他的手指。
太狡猾了,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而且这求婚誓词会不会太烂了一点。再度被抱进怀里的卡卡西这么想着,抱在带土颈后的左手偷偷抬起来,他注视着那枚戒指,那枚戒指在寒夜里突然盘旋出温热的风,轻轻灌进他的心里。
“不准摘。”
“不摘。”卡卡西笑着踮起一点点脚后跟,用额头去蹭带土的,带土把头微微偏开一个角度去吻卡卡西,这是个吻起初小心而谨慎,往后却愈加凶猛,带土用近乎虔诚的力度去攻占卡卡西口里的每一寸地方,卡卡西则不甘示弱地抱紧了他的脖子,用唇舌去恶狠狠地去纠缠,去发泄,简直像是两头互相撕咬的野兽,谁都不愿意率先放开对方。
“咔嚓——”
“啊好疼啊我说!——”
“把闪光灯关了你个白痴!——”
佐助狠狠一掌劈在鸣人头上,身边同样举着手机的鼬和止水看着运动场上迅速推开卡卡西冲过来的带土……他背后的杀气好像要直接固化了,心里暗道一声大事不妙便扯着佐助迅速跑路。虽然被带土拜托了帮忙找卡卡西却正在毫无头绪时接到鼬的短信、于是急忙带着小板凳和矿泉水赶来的迪达拉和飞段连板凳都还没坐热就必须跟着逃窜,只能暗道宝宝心里苦。而身为罪魁祸首的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放下手机的水门就已经拎起他的领子率先冲了出去。
“哆酱你不是带土哥他老师吗为什么你也要跑啊我说!”
带土冲到运动场门口的时候人已经跑光了,他心里默默念了这群八卦群众家里祖上十八辈,完全忘记了他自己也被咒了进去。卡卡西穿好了外套抱着足球走到他旁边,看着他嘟嘟囔囔的样子笑出了声。
“好啦,回家啦。”
“这群孙子最好都给我等着……啊,那什么,你今天晚上想吃啥?”
“你做的都行。”卡卡西笑着牵起他的手,抬起手看了眼手机,却正好收到市气象局发来的短信。
“——明日起在我市停留许久的冷空气将逐渐减弱,气温将大幅回暖,请市民朋友们出行时酌量减衣,下周是清明节气,南山的樱花会逐渐开放,市民朋友们可以前去观赏……看来春天可算到了。”
“我的春天在这呢。”带土攥紧了卡卡西的左手,凑到他耳边轻轻说。
如果迟到,我会等你。如果你逃走,我就把你抓回来。
你是我的春天,
也是我的四季。
END
我是真的像带土那样拿过我姐家里的书……然后被狠狠收拾了一顿
还有其实最初的本意是想写一下这两个人分手了之后又小心翼翼着体贴对方的样子,然而这人并没有那个本事写好……
最后希望三次元的春天也能快点来!我不用卡卡西老师这种规格的也没关系,我就要天气暖和点就行!!